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综]弑世 作者:多弥 文案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类人处在‘即便努力了,变强了,却仍然被更顶端的人剥夺着’的状态中。 ……咦?觉得那是一种悲哀? 应当是可笑才对。 因为在几近绝望之时残存着侥幸,怀揣着的却是即使牺牲自己也要守护他人。 ……、……而最终的结果没有任何改变。 这是愚蠢的悲哀。 #惯例导读# >简单报社 >十发完结 内容标签:乔装改扮 三教九流 恩怨情仇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津景 ┃ 配角:xxxholic,文豪野犬,TG,家教,Un-go因果论…… ┃ 其它:简单来讲就是——啊活在这个世界好苦逼但为了守护还是要活着去打别人最后自己死掉了然而世界依旧如此的故事嗯。更直白点就是我在报社:-D ================== ☆、混乱去死第一天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都得怪罪于你……”漆黑发梢犹在滴落沾染上的浓郁血液,青年赭色的双瞳微微瞪大,其中覆盖着一层黑魆魆的暗影,搅成混乱的圈线随着瞳仁轻轻地颤动而绕旋。   躺在地上的人虚闭着双眼,暗色偏棕的衣服被汩汩流出的液体染红,一把过分大的刀具笔直地没入了胸口偏下的位置,这让他单单只是维持呼吸就十分费力。   “你的错你的错你的错你的错你的错你的错你的错你的错……”他那苍白过分的手指握上刀柄,猛地将其拔出。躺在地上的青年应激瞪大了半闭着的眼,身体也随着这一动作而反射性地猝然一怔。   在意图将刀具再度送入青年身体时,后方传来的不安定因素让津景止了动作,当机立断扔掉手中的刀越过地上半死不活的青年,灵活敏捷地绕过废弃大楼内杂乱堆放着的物体夺窗而出。   后一秒,部分虎化的中岛敦紧随着他的步伐,越窗而出之时再度动用能力。他的瞳孔变得细长,在距津景不足一米的地方扬起虎爪。然而面朝向他的津景却不见丝毫慌乱,好像已从方才的狂暴愤怒中脱离恢复了理智,却又在那之后掏出小型炸药点燃。以接近自杀式的行为拉开了与中岛敦的距离。   被爆炸的余波震回废弃大楼里的中岛敦打算再次追上津景时被随后赶到的国木田独步阻拦。   “但是乱步先生被……!”敦皱紧眉头,虎化的手臂垂在身侧微微握起。   “他交给与谢野,你要是这幅样子冲入人流会引来市警。”国木田推了推眼镜,“留我去追。”   惯性使然让津景在落地时滚了两遭,先前近距离的小型炸弹引爆波及到了右臂,随着他每一步的走动在路面落下一串血迹。   那串血迹延伸了很长一段距离,在某一个时刻,因为津景停下的脚步在脚边变得密集起来。   啪嗒。   那一颗滚圆的血珠在离开指尖后落在了血泊的正中央,发出细小轻微的一声响。   距他几步之遥处,侦探社的另一名成员已等候多时。   津景扶着右手臂,隐在额发间的双眸熠熠发亮,那是几近疯狂的色彩,毋庸怀疑,只要面前之人一个让他察觉到威胁的动作,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对其发起攻击。   “哎呀,你看起来有点糟糕呢。”   青年用手指摩挲着下颔,看起来十分苦恼的样子。他的站姿很是随意,像是在一个经久未见的朋友聊天,完完全全不见一丝神经紧绷的影子。   回应他的是津景微微后撤了一小步的动作,他在蓄力。   “别紧张,我并无恶意。”   太宰治摊开手,眉间流露着满满的无辜。   交替迅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太宰治转过身朝他的搭档抬手轻挥,扬起一个假且作的笑容。   国木田独步有些难以置信地怒瞪着他,“你竟然让他跑了?!”   “?”   太宰治一副疑惑不已的表情。   “『?』你妹啊!地上的血还没干啊,你打算装傻说你根本没见到他嘛!?”   “哎呀,难得国木田君你这么认可我的实力哦。”太宰治很是受用地划开一个笑容,随即扯出一个无辜得不能更无辜的表情,“但如你所见,他跑了。”   一口血哽在喉间的国木田恨铁不成钢地想要扶额,但当下要做的更为重要的事情让他按捺下了这一动作。   “趁现在对方受伤还没跑多远,说不定还能追上……”   后方传达来的阻力让他皱起眉,调转头所见对方难得严肃的神情让他压下了即将脱口而来的话语。   太宰治拦下他,“他不会成为威胁。”   “既然你这么说……”国木田扶了扶镜框,稍显动容,“信你这个麻烦制造机真是见了鬼了!”   言毕愤恨甩开对方拽着他的手,急匆匆准备继续追津景。   然后在跑开数十米远后蹭蹭蹭又调转方向,“他往哪边跑了?”   太宰治抬起手,懒洋洋地指了指西边,后来像是有所顾忌地转向了东边。   “你特么怎么没被窨井盖砸死!”   “咦?我还没试过这种死法!改天试试!”   国木田独步生无可恋脸。   *   一周前。   津景自东京来到横滨这座城市,因对武装侦探社略有耳闻,到达横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这家被传得神乎其技的侦探社。   “我想你是不是哪里误会了?”   身形高大的男子扶着眼镜框,手中拿着的笔记本啪的一下拢合起。   “虽同为侦探,我们和那些寻找丢失的宠物猫狗亦或是调查外遇之类小事件的情报贩不同。”   “我听说过你们的传闻,”摆放在面前的咖啡升腾着白色的雾气,津景交叠着的双手十指轻磨着拇指的指关节,看起来像是因被拒绝显得有些局促。   “你们是为了专门处理那些不能指望军队或警察的危险事物而设立的侦探集团——生存于白昼世界于黑夜世界的夹缝之中,黄昏的武装集团。”   “并且——”他摩挲着指节的动作停顿下来,抬起头望向对面神色稍显倦意之人,“侦探社的诸位都具备有异能。”   “哎呀国木田君,你何不听他谈谈委托的内容,兴许会涉及些黑手党犯案之类呢。”   较之男子一板一眼的态度要显得轻浮许多的语气在那之后接话。   津景朝着发声的那个方向看去,青年弯着眼笑得一脸玩味。但……被称作‘国木田’的男子表现出了犹豫。   “既然如此,你的委托?”   津景言,“我想请你们帮我找个人。”   国木田短暂怔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后明显看见了他额角的青筋在不受控制地抽动。   “嘛……”   太宰治道出的语气词让津景很快地接着叙说,即便有越描越黑的趋势。   “确切的说,我并不知晓对方的名字。”   “只是……”   ——为什么一定要找他?   模糊的画面里延续着的对话,看不清问话人的样貌,他唯一存有的印象便只是这个疑问。   「不知道……」   垂在身侧的手臂微微动了动,他在那之后否定了自己的前言。   「不,因为一个梦。」   “我不清楚这算不算正常范畴之内的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发 ☆、鬼使神差第二天      “很抱歉……”   国木田拒绝的话语未完便被打断。   “我、我知道这很不合逻辑,但是……!”   津景搁在膝上的手骤然抓握紧,连他都无意识的情况下紧得指关节都褪去了健康的色泽。   “你撒了谎却指望着他人的帮忙。”   不容置否的表态让在场的几人都陷入了沉默,黑发青年整张脸都失了血色般苍白得过分,在此期间他却还是将目光投向了办公桌的后方。   在那里,戴着暗棕色贝雷帽的人懒散地深陷在皮质座椅中,搭至桌面交叠的双腿即使是在成为了津景目光汇集点的情况下也未加收敛,他眯起的双眼让人窥不见瞳孔。   “咳哼。”   国木田轻轻的咳嗽声牵回了津景的目光,同时也划开了空气中那诡异的沉默坚冰。   “请不用在意乱步君的发言,他这人直来直往惯了。”   正面直对上太宰治笑眯眯的脸,津景只觉得这两人未加以责怪他的行为让他更加难受。   “对不起,我说了谎,耽误了诸位的时间我很抱歉。”   津景起身,在侦探社诸位无人阻止的情况下很快离开。   “哎呀,他真正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站在窗边瞩目着津景的身影混入人流,太宰治摸了摸下巴,眼底却已是一片意兴索然。   ……   津景醒来的时候,发现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雨。   这个季节的雨虽算不上猛烈,但细密地敲打在窗玻璃上时总让人心生一种冷沁意味。就感觉风从缝隙间挤进,吹得浑身的骨头咯吱作响。   他适时打了个冷颤。   显得有些昏暗的玻璃表面倒映着他模糊的身影,随着外侧雨珠的滑落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他想起了先前一直在做的梦。   说是梦,更像是一种折磨。   因为在那由尸骸堆积而来的‘花海’中开始的战斗,在最初就宣告了天平的倾斜。   殷红稠液组构而成的血色花瓣绽开在空中,即使看不清,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人错愕的表情,血沫自口中喷出,身体被从中间贯穿,嘲笑着他先前的犹豫踌躇是多么可笑。   那样的实力对比,使得绝望这种情绪铺天盖地地席卷包围住他。   青年声嘶力竭的喊叫透着极致的痛苦。   那样的痛苦带给津景最直观的感受就像是心脏被硬生生地剜出,看着它在离开了温热的身躯后依旧持续着跳动,然而那份律动越来越弱越来越缓。   想要哭泣,身躯颤栗不已。   悲怆地痛哭流涕!   明明撕裂般的疼痛就浮现在左侧胸膛的位置,却发现自己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疼痛带来的力量暴走,自身后展开的攻击器官蛮横地包围裹挟起那方孑立的白发男子,却被其轻易地躲闪化解,镜片后的双眼毫无情绪波动,然而手中的武器却相应地发起更为猛烈的攻击。   血就像是开闸后倾泻而下的水流,止不住地从身体中流失。   被破坏的大脑已经无法再清晰地思考事物。   不知……   恐惧为何。   执念为何。   无力为何。   绝望为何。   津景强迫自己从那个绝望滋生弥漫的梦境中脱离,睁开眼时大口大口狼狈地呼吸着,却感觉有什么堵住了他的呼吸器官,窒息的感觉让他脑海中再度回闪那些画面,只是不再清晰,唯有茫然在那之后疯狂地占据大脑。   ——他要改变。   这一坚定的思想出现得突兀,连他自己都道不清缘由。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愈发确定了这一想法。   改变那个人的命运。   他扶着发胀的脑袋,身体陡然一僵。   ……为什么要改变?   不,不对……那个人是谁?   [_____。]   津景在那一刻猛地瞪大了双眼,颤抖的双唇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_____。]   后来的几天里,片段式的梦境一直在持续着。   起初津景并没有意识到那些画面是以一个有规律的顺序出现,让他改变这一认知是在‘看’到那名青年被幽囚在某个封闭的审讯室之时。   在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地折磨中,原是黑发的青年在一夜间白头。   津景才恍然明白那个梦正以倒叙的手段一点一点地铺陈开,他在窥探着别人的生活,体会着别人的命运,不可思议的是清醒过来的自己萌生出想要改变那人生活的想法。   那几乎是十分荒谬的一个想法。他们互不相识,连是否同处一个城市——或者说世界都不确定,也许对方根本就不存在。   毕竟人的大脑总会在某些时候构造出堪称荒诞的梦境,受到外界不间断的刺激,储存起来的记忆也在不断地进行着编织,然后在意识陷入倦怠状态下时,将这些加工处理过的信息经由画面式的描绘呈现出来。   直到第二天醒来时,只模糊地记忆起一个大概,亦或什么都没留下。   所以他怎么会产生那样的想法呢?   津景尝试着做出一个有些自嘲的动作,然而心脏时不时地抽痛让他无法轻易地将其看做笑谈式无足轻重的东西抛之脑后。   在尚未产生离开东京这座城市这一想法的津景,是当地某所二流大学的新生,有着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生活。   津景从来没想过,在那个真实一般的梦开始后,他的生活正在一点一点地发生着改变——那是微不足道的累加,甚至不认真体会都感觉不到。   *   气灶上莹蓝火焰在最初的忽闪过后稳定起来,就像是个温吞的青年,做事不温不火的。   在这个足够宽敞的料理间内刀起刀落声连缀紧奏,足以窥见执刀人熟稔的技术。也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下,一个浑身漆黑脑袋上缀有宝石的生物很是刷存在感的在料理台上蹦跳,扁长的双耳随着它的动作跟着上下晃甩,偶尔那戴在一只耳上的环钻会顺着那盏浅白的灯耀出的光反射过一道冷沁的芒。   如此起落间动态感十足的单脚踩在台面上发出吧唧一声轻响,在忙碌的黑发青年无暇顾及的情况下,它从料理台一面跳跃一面不忘出声证明自己的存在。   “四月一日!四月一日,我说四月一日……”   它的嗓音犹如孩童那般稚嫩,撒娇似地拉长语调不断叫唤着这个名字。   被一味强调名字的主人显然忍受不了它这样的喋喋不休,故在它第三声重复结束后匆匆打断,却并未抬头给予它一个眼神只是持续着手上的动作,麻利地将食材迅速切断分离。   “四月一日,水啦,我是说锅里在煮的东西……”   这一次打断它话语的是锅盖在水蒸气时断时续地顶撞下敲击锅沿的声音,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黑发青年反应过来时忙停下正在进行着的切片,慌乱之下甚至忘了先关闭开关而直接去掀锅盖。   下一刻他甩着被烫到的手在黑色摩可拿肆无忌惮的嘲笑声中炸毛,“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啊摩可拿!”   “我有说啊,可是四月一日只一味顾着手中的活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停止蹦跳的摩可拿在那里一本正经地说,面上——估且将它那有眼有口比例规范的部分称之为脸——面上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一时语塞的四月一日君寻默默地关了气灶,后一刻再度炸毛。   “啊啊啊侑子小姐我说过多少回了!在准备完整之前不要碰原材料啊,不然做出来的成品就失去意义了!”   靠近门口的位置,长发垂腰的女子正一手端着碟盏,一手刮起一勺调配到半路的原味料。   “有什么关系嘛,刚好尝尝是不是我要的味道……嗯感觉还不错,果然压榨你作为劳动力是正确的选择。”   壹原侑子笑得无赖,在对方炸毛不断意图冲过来夺走她手中碟子的时候一个旋身避开。   “侑子小姐!还有压榨劳动力是什么意思!我的怀表不是已经作为抵押品交出来了嘛!”   “那个是代价不一样。”   “代……”四月一日气急顿了一秒,反倒是冷静下来,哼哼了声后转身去继续方才的工作去了。   也就是在那时,女子收敛起来慵懒的态势,放下的碟盏与料理台面接触轻微响了声,原本离她有段距离的摩可拿借助料理台面为支撑点跳跃一步落到了她的掌心中。   “啊啦,看来有客人来了。”   现代东京,有一家既存在又不存在的秘店,之所以这么说是因其只能被三类人看见:其一,有需要实现愿望的人;其二,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其三,“已经成为店里客人”的人。   如若不是上述三种情况的任意一个,他们在店的位置只会看见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   已然步入夏末的时节,却依旧绯樱盛开,风吹拂而过时卷夹下的粉嫩花瓣在半空绕转着圈,近距离直面之下甚至能够感受到阵阵馨香拂过鼻端。   津景驻足在这里的时间已经足足超过了十秒钟。   ——这很奇怪。   奇怪这个季节本不该出现的樱花场景,奇怪这家处处透着不寻常的店,更加奇怪自己已经在这里站了超过预期所会有的时间。   他下一秒本该有的动作应当是调转方向回家而不是伸手去推开那扇门。   然而等他意识到时,吱呀作响着拢合起的铁门已位处他身后。他就像闯入了一个放在平常需要避讳的地方,但此刻的情况让他除了继续前进别无二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发 说来应该知道我在女票谁吧[望天 女神出场啦!开心233333 初稿于2016-02-08 20:36:39 ☆、等价交换第三天      而像是为了回应津景心中所想,面前那扇刻画有繁复图案犹似某种古老图腾的门慢慢开启,顺势落到里面的视线看到的是——不,或许该说什么都无法看到,因为那里弥漫开的烟雾完全遮挡了外侧之人窥探的意图。   津景尚站在原地的脚朝前走了几步,不知是因为他的动作致使空气流转推开了那些雾气,他总觉得能够看清一些东西了。   好吧纠正,能看清很多。包括不知何时靠近的两名少女——那是乍一眼看上去就十分和谐的一对存在。   左侧少女蓝发蓝眸,一身黑色。   右侧少女粉发粉眸,一身白色。   在津景注意到她们的下一瞬间,两人几乎是同时有了动作,她们各自一人一边拉起面前之人的手。   “可以实现任何愿望,只有主人做得到。”   异口同声,重合得宛若一人。   还不待津景收起惊讶,少女二人便牵着他的手将他往里面带。   几乎是在那个同时间,周围的景象骤然变化,速度迅疾得甚至让他觉得方才所见一切都是错觉——而此时此刻所见之物才是真实。   那一刻感官的开启似乎都分了先后,在双眼尚未纳入任何事物之际耳畔率先接收到了声音,而后是微风吹拂过脸颊的和煦触感。   再是那日系庭院里孑然独立的女子。   漆黑如瀑的长发被高束身后,垂落而下时或遮或掩地与暗黑色衣服上亮蓝色的纹路相交织,而当其侧转过身,津景便望进了对方似血色沉淀的双眼中。   “很抱歉,我这般无礼地闯进来。”   津景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在他自己都不能理解为何会如此反应时,身体已经先于思维,促使他移开了与前者对视的目光——即便这在寻常也是极其不礼貌的。   尤其是他在如此反应的同时说着抱歉的话语,这甚至让他看起来有些傲慢。津景不自觉地想到这个词,而等他有所意识到时,女子已经站在不远处。   “来到这里是因为有愿望需要实现。”   津景听到对方如此言说,原本落在别处的目光又重新回到她身上。   他张了张口,音节自然而然地从喉间溢出。   “我不明白。”   稍作停顿后,他继续补充。   “我是指如果有愿望需要实现,所该依靠的也当是自己不是吗?虽然我谈不上是唯物主义者,对于乱力怪神之事持有的还是敬谢不敏的态度。”   “这家店是因为将来会发生的事而存在的,能够进到店里的……是有需要实现愿望的人。”   壹原侑子的强调让津景微怔了怔,而恰巧准备完食材到达庭院回廊里的四月一日则完全是抓狂崩溃的模样,“啊啊啊啊啊果然又开始了——强制推销!”   听见青年抱怨的壹原侑子毫无愧意,面不改色地继续她的诱导。   “此世此界、万事万物都有其联系,细微不可察觉的真切存在在看似毫无关联的诸物之间,人们习惯将之冠以命运的必然,由此也忽略了在这一必然达到前无数叠加在一起的偶然。”   她的声音犹如上古乐器演奏出的潺潺乐音,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心灵深处。   津景有一瞬间眼底浮现一抹茫然,很快便被若有所思的神情所取代。   将一切纳入眼中的壹原侑子微微勾了勾唇,暗赭色的双瞳流转着些许慵懒意味。   “告诉我,你的名字。”   与当初对待他时如法炮制的进展开始让在其后默默观望着的四月一日炸毛不断,却听得侑子小姐口中的客人在稍作沉吟后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津景。”他说。   得到回答的魔女却并不满意,只是凑近了用食指挑起津景的下巴,促使其对望进自己的双瞳中。   “不对,我问的是你的真名,真正的名字,再仔细想想。”   “……”他嚅嗫了番双唇,目光微闪,在触及到那一汪犹似洪泉、又如深渊般深邃的双眸时,变得恍惚起来。   目光游离向更为深远的地方,像是透过那双眼看到了另一事物。   良久之后,那片蒙于双眼的浅白色雾褪去,重新恢复原先的清明。   然后他轻轻地道出了那个名字。   “真是好孩子。”次元魔女弯唇,眼底掠过一抹深意,“你的生日。”   “12月20日。”   津景道出口才意识到无论是先前还是此刻,对方都是以陈述的方式代替了本该是疑问的语句。   就像是笃定了一定能够从他这里得到应许的答案。   “你知道我的事?”   他的身躯反射性地绷紧,双眸在此刻满满流露出戒备的色彩。   “我说过了来到这里是有愿望需要实现,是为必然。”   第三次听闻的话语让津景蹙起双眉,而侑子只是淡而言之地继续着。“你觉得对于一个人而言名字与生日意味着什么?”   *   那日——距离开东京还有一周,是八月中旬的事——那日的后来所发生的事完全超出了津景的预想。   甚至可以说是彻底改变了他接下去的整个人生。   细雨吸附着窗户的外沿,顺着风向被刮往统一的一侧,汇集起足够多的量后因重力而偏转角度朝下游移。   津景给自己倒了杯水,透明的表面浮现起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同样握着杯柄的手指也因失了几分力道而显现出相近的色泽。   他微微闭了闭眼,思绪再度回到那时。   *   “那是一个人最为重要的东西,”侑子那般说的时候微微虚起双眼,神情带上了几许严肃,“名字和生日,代表了一个人命理的延转走向,若是被有心且暗含鬼胎知之甚详之人加以利用,那接下去的一生就不再属于那个人自己——那便是此二般事物对一个人的影响。”   津景不知如何反应而沉默不语,又似是有所动容却只是抿紧了唇。   “你最近在重复地被一个人的经历化作的梦境所困扰对吗?”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自其中脱离后的你甚至一度产生过想要改变他的命运那样的想法。”   壹原侑子垂敛着眸,似是不经意地如此言说。   “若是能解开其中的关联,你便可以摆脱这样莫名沉重的心情。那只是别人的生活,作为独立个体的你没有帮助他的必要——除自己以外的存在皆是外人不是吗?”   “不,不对!”   津景倏然打断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那是在隐忍着自己莫名升腾而起的怒意。   愤怒——魔女那样轻描淡写的否定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那时的他被这一情绪完全压制了理性思维,甚至无法思考这样毫无根由的情绪究竟为何产生。   他只是本能地觉得对方的话彻底否认了他……整个存在的理由。   ——那个人怎么可能是外人!   本该是如此反驳,真正出口的话语却是:“我想要找到他。”   “是嘛,这便是你的愿望吗?”   似诱导更像蛊惑,牵引着他踏上已铺筑好的道路。   “我想要找到他,告诉他那里危险。我要阻止——那个命运转折点开始的事件——从而改变。”   津景目光灼灼地直视向次元魔女,相近色泽的暗红双瞳在那一刻交汇。   良久之后,壹原侑子翘起唇角露出像是有所触动般的神情,“即便需要付出的代价巨大到难以想象也无所谓么?”   “即便那样也无所谓。”   无纤毫犹豫的态度让侑子唇边的弧度加深,宽大的袖衣摆于空中扬晃间,津景只听得她如是说,“由我来实现吧,你的愿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发 ☆、愿之所向第四天      此时的天空虽然暗沉依旧,却也止了雨。   津景将目光投落向街道的远方,不久前触及的犬系生物瑟缩在墙角止不住颤抖的躯体还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对混浊的眼中怯弱警惕的色彩在最终还是被绝望盖过,在风中颤抖得更为厉害。   恍惚间,津景有些分辨不清究竟身处何地存于何时,内心骤然膨胀而起的空茫在那个瞬间占据了全部。   ——“为什么一定要找他?”   脑海中倏然重现这样的疑问,眼前的景象在同时间褪色、而记忆中的某个片段则逐渐清晰起来。   旱冰鞋的细轮辗过粗糙的砺石表面,金发的青年熟练地绕转在等距摆放着的障碍物间,抽空不经意似地飘出这么一句。   “不知道。”   津景轻耸肩,迎着好友那望过来的略显诧异的目光动动唇,“我只是……”   那一瞬间脑海中划闪而过某些片段、迅捷而不可捕捉,直牵扯着神经微微地抽疼,他在表情短暂空白后,缓缓说道,“因为一个梦吧。”   “哈?”   好友足下动作一顿,整个身体都朝前踉跄了番,尔后他退行几步以津景为轴心绕转了小半圈。   “你不是认真的吧?”他一面打量着这个在平常状态下属于话不多但行事很切实际的友人,第一次产生了自己并不认识对方的感觉。“你不会真把那虚无缥缈的——顶多只能称得上梦境中另一个世界的你——与现实毫无关联的东西当真了!?”   津景一言难尽地深深望了眼挚友,最终也只是抿紧了唇,对他的话语未加反驳,像是变相同意了其观点。   “啊津景你不是……你不会吧!天哪……”   好友惊诧的语气如余音绕梁,以至于即便他已从过去的记忆中抽身仍旧清晰。   津景回想起了那是在遇见魔女以后的第四天,同样也是他离开东京的前一天发生的事情。   他望着眼前的景象,人流熙熙攘攘、车辆在柏油道路上平稳地驶过,一堑光芒自层叠堆挤着的云团中分射成一束通道。   才过去不到一周的时间,他的记忆却严重退化,甚至需要花上好长一段的时间才能够回想起那究竟是属于何时的片段。   然而唯有一件事始终清晰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那便是那无数个梦境中的画面所连缀而起的另一个人的生活,津景忍不住想——为此他还特地做了个假设——如果有一天他遗忘了自己过去全部的记忆,只存留下来那个白发青年的身影,那么到了那一刻,名为津景的人还真的存在吗?   亦或是说津景这个身份本来就是为了承接那人的经历所准备的容器呢?   那样的感觉就好像是做了一个漫长探不到边际的梦,在梦中竭力地想要获得挣脱的方法,为此耗尽了一切——甚至包括自己是谁——只记得要摆脱那样的处境。而在某一天终于得以醒来却不得不去记起自己曾经是谁的时候,那一刻是万分茫然的,甚至于下意识地相信第一个在脑海中成型的想法,而那或许就是与真正的自己毫无关联的另一个人的经历。   津景被这样的想法怔愣了一下,随即将其飞快地粉碎删除。只因在这个没有政治统治所必须的精神控制的社会中,不会经历思想进化的他又缘何会失去本我。   而那时的他尚无法预测不久的将来所会面临的一切,故而还秉持着那样天真而又可笑的想法。   不曾察觉,命运的瞬息万变就如同被安上斜坡的砾石——开始了就无法在无外力干涉的情况下停止滚动,直至迎来最后的终结,而那时、往往已是经历了遍体鳞伤、削棱磨角的过程,陷入无力再去挽回些什么的状态。   有着新月状标记的建筑静立于现世东京一角,那是名为能够实现人愿望的商店,只可为有缘人所见的既存在又不存在之地。   袅袅青烟在院中缓缓升起,于某一刻在半空被斩作破碎的几截尔后消散。烟枪中燃着的星火明明灭灭,随着慵懒地躺卧在靠椅中的艳丽女子动作而间或闪烁着。   眼镜青年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最终也只是将话语化为一阵叹息,却引来侑子的瞩目,后者轻敲着手中的烟枪,幽幽吐出一圈白烟。   “想问什么就直说吧。”   她低敛起眼睑,幽红沉淀的双瞳中难窥真见。   四月一日下意识地张了张口,唇角牵动却无实质音节蹦出。   良久之后他带有些许沙哑的嗓音透出连他自己都觉讶异的话语,“既然侑子小姐知道为什么不选择直接告诉他?其实……”   “在你看来这个世界是怎样的呢?”   “……”   对方总是选择以诱导式的反问将疑惑一把掀过而避其关键的行为让四月一日心觉无奈却又无可奈何。   “人的认知总是受到多种限制,包括对世界本身的定义。然而实际上,在了解……在那层限制被解除之前,世界不会只有一个,这便是「多重世界」的含义。对于知道它的人而言是真实存在的,反之则被认为虚构的故事或妄想。”   风卷携起粉色的花瓣,将遮阳伞投落的阴影来回拉扯,她的声音在那时没入风中飘向中庭。   “无论真假虚实与否,关键只在于那人如何取舍。而每个世界都有其相应的规则,如若私加干涉所要付出的代价将难以估量,何况……那是改变一个人命运这般有违命理之事。”   四月一日急剧收缩了下双瞳,“那侑子小姐还……”   答应了实现那人的愿望。   他未完的话语消匿于侑子沉寂的双眸中。   “人可以希望任何事凊,幸福也好,不幸也好。不管是何种选择,如果是自己选择的结果的话,不后悔就行了。   但是……”   “但是?”   “冰镇酒没有了,四月一日!”先前有些压抑的氛围荡然无存,被成功导开注意的四月一日边吐槽着侑子的恶习边拉开移门,以刻意踩实的踏步声重重离去。   确定了青年的脚步声已然淡出,壹原侑子抬眼望向天空,原本被掩藏起来的深沉再度显露。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发 忘了还有期中考这档事[/再见] 暂隐 ☆、囿于混乱第五天      冰凉的液体砸落在面颊上,起初只是稀稀拉拉的一两滴,而后自某个节点开始变得细密起来。   灰蒙的天空在短暂的停歇后终究还是降落了雨水,津景在那一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在这个周边的行人纷纷对下雨现象作出反应,或撑伞或寻找躲避处的情况之下,他静立在雨中的身影被衬显得寂寥而独立。   就像他本身就不属于这一城市一样,停留只是短暂的,一旦目的达成就会离开。   细雨凝成的幕帘模糊了视界,黑发逐渐被湿气晕染,津景抬起眼望向道路的前方,他的目光透着十足的清明,却做出了此时此刻的此番看似迷惘的举止。   而距他不远处便是曾拜访过一次的侦探事务所。   津景于是想起了初至横滨的事。   那时他与次元魔女作出交易——对于代价的详尽内容对方却是绝口不提,只告予他那或许会巨大到难以承受。同样的魔女也未告知他具体实现愿望的方法、他只能凭靠自己摸索——最终决定离开东京游转周边城市。   横滨,是他的第一站。   得知有关侦探社的传闻并非如他先前所提那般,他真正知晓其存在是来到横滨以后的事。   在抵达这座城市的第一天,津景偶然间撞见了……   被甩向墙壁的躯体发出了骨头断裂的低鸣,在无力支撑的情况下贴着墙滑倒向地,仅余沾着在灰色墙面上的大片殷红血迹证明着他先前所遭受的是怎样一种暴行。   被掐住脖颈的男人喉间发出断断续续的喘息,在那个卡着他脖子的身影面前抖若筛糠。   骨头碎裂的声响灌入津景耳中,视网膜映着的景象便是男人头颅歪向一侧的画面。   他那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属于什么——   “出来。”   “……”   津景双瞳骤然收缩,垂于身侧的手青筋俱起。   然而随后却有一道身影从暗处走出,这没有让他感到分毫的放松反而更加惊惧。   因为他没有感受到对方的存在,无论从何种意义上而言,这都足以表明对方的实力在己之上。   “什么嘛,是「武装侦探社」的太宰啊。”   先前轻描淡写地剥夺去他人生命的那个人甩了甩手腕,越过前一秒被她毫不犹豫杀死的家伙们,几个踏步后将手穿过青年的臂弯,扬起犹似在向父母索要糖果的孩子般天真无邪的笑容。   如果不是他们脚边还存留着的尸体,那将会是非常和谐的一幕。   津景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呼吸,心脏却在胸膛急剧地咚咚作响。   ——他意识到,那是黑手党处决无用者的场景。   闭起的双眼重新睁开,被雨水打湿的黑发流淌下水珠。津景拭面,停顿的脚步重新迈开。   他以为那时看见了那般场景的自己会遭遇麻烦,因而先一步去了那个被刻意强调名字的地方,然而那个男人……却作出了初次见面的反应。   ——明明像他那样的存在,当是能够察觉到那时非刻意隐匿在暗处的自己的存在,凭借感知到的气息在后来遇见时分辨出来。   然而,那个名为太宰的男人,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应,即便是在他全程留意其细微表情变化亦或是下意识动作的情况下。   抵触与提防,便也自然而然地产生。   津景在没有意识到之际便已经做出了会改变未来发展的决定,他不知道以最初的相遇为契机,到试探再到后来的刻意接触,因为他的出现本身致使世界发生变化。   而当他意识到时,再度做出的选择将本已偏移的因果循环带向了愈发远离的道路。   “侑子先前有说过,记忆分为两种,”黑色的摩可拿拧着眉,在四月一日去准备食材的时候坐在长廊口望着壹原侑子,“身体的记忆和心灵的记忆,有时候即使心忘记了、身体却还记得。”   “那孩子……就是这样的情况。”   即使那一部分记忆作为代价被收取,身体的本能却还是在支配着他行动,等到时机差不多来临、即便作为代价付出的记忆不会回来,他也能够从自己的行动上得出结论。   “呐侑子……”壹原侑子摊着掌心托住蹦过来的摩可拿,后者顺势依靠到她肩窝,原先就紧蹙的眉更在眉心挤成了褶皱,“真的没办法改变了吗?”   “……我能做的只是实现愿望,要改变一件事的发展在于那个孩子做出怎样的选择。”   “即使会变成那个样子?”   “……”   侑子的沉默让摩可拿跟着陷入了沉默。   “一个人之所以是那样的,是由他的记忆与经历的事情所决定的……若是被外力强行改变……其本身便也不复存在,   他……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人的习惯也好,陋习也罢,若非本人察觉到……是无法改变的。   侑子仰头目视天空,依旧是那副让人看不真切的模样。   身体的记忆——   那是津景不知道却着手在做的事,在本能之下推断出来的结果,或许也是他选择武装侦探社作为切入点的原因所在。   如果能够从中获取什么的话,他如此假设着,通过接触横滨的异能者,以期能够寻找到与记忆中那样的存在相近的事物,从而确认那个人究竟是否处于这个城市……亦或是世界。   如果是后者,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异能无法复制模仿,那如果通过掠夺如何?只要能够找到那个人、只要能够找到他,即使、即使必须要伤害某人——津景想自己会去做的,他只是想要改变那个人的命运。   ……不对!   在双眼深处浮现而起的狠决瞬间消退,津景微微抿唇,那样的想法、那样病态的想法是不正确的,一定还有其他可以改变的方法,只是他还没有找到罢了。   如果真的要靠掠夺他人获得力量,或许……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如此陈述,他若真如此行事将不被原谅。   不被原谅,被谁?!他……   [_____。]   津景抵住太阳穴,那一瞬间穿透大脑神经的疼痛让他脚步微跄,而后他无意识地轻轻重复那个名字。   [_____。]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发 ☆、恶念滋生第六天      世上没有哪个人是只属于他自己的,每个人都与他人相连、与他人分享某些事物。   人类无法自由,因为命运的牵绊。   一场简简单单的相遇,一个人、一件事、一个世界。   因为有交流有交替,所以牵绊不断,所有的一切,都是相互交融、相互关联、相互产生影响,这样的存在着,无论多么微小的邂逅,也会改变心灵与躯体。   仅仅只是因为与某人的相遇,其所产生的变化也足够改变一个人,有时则是世界的法则。   *   九月十七日零九二三时(横滨地方时)。   靠近湖泊行驶的黑色路虎车在一阵颠簸之后熄了引擎,驾车的中年男人转动车钥匙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发动,低声嘟囔抱怨着他推开车门。   冷涩的触感在一脚落至实处时像针刺般划过脖颈,中年男人的动作停顿了一秒,在他视界所能及的范围里有深红的颜色喷溅到了车窗玻璃上,咕噜噜作响的血泡随着呼吸的加重而变多变疾,在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倾转过去后,那双眼睛上所沾附的情绪定了格。   白色的帆布鞋踩着凹凸不平的路面走了过来,那双鞋的主人蹲在已经不会再变换表情的中年男人面前,戴着手套的手指贴近他被切开的脖颈,小心翼翼地将一截薄片顺着喉管处的伤口塞入。   “啊……”   脑袋下垫着处理到一半的档案文件,周身实力散发出‘看不下去’氛围的乱步翘着二郎腿侧倒在皮椅中,仰面躺了几秒钟后变换姿势,抽出放在一边的报纸左右翻页。   “什么,竟然没有四格漫画!”   一脸嫌弃加颓靡的乱步在一串窸窸窣窣确认报纸内容后向着沙发那边坐着的小少年招招手,“贤治君。”   “什么事?”   “能不能帮我查查看附近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杀人事件呢?”   系着草帽的小少年从沙发那里跳步下来,“可以是可以……不过需要点时间。”   “我能等的。”   确定了自己也许能够在未来的时间有点正事干的乱步重新窝回皮椅,静候起宫泽贤治的消息。   哒哒哒哒——   疾行疾行。   这样的声音在由远及近着,最终止步的同时侦探社的大门被一把推开。   一身刑警装束的两个人出现在了那里,身量纤细、拿着一纸文档的女子收起搭在门板上的手利索流畅地往额前一举,摆出标准地向领导汇报的姿态,“抱歉打扰了,先前拜托的档案已经送到了。”   “啊啊!辛苦你们了。”在贤治少年迎上去的空档,站在女子边上的男人露出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   “咦,箕浦警官有什么事吗?”似乎嗅到了案件味道的乱步一改先前懒散的态度,眼尖地发现了男人的迟疑。   被道姓的警官滞了一秒,轻咳着说明来意,“准确来讲,是委托。”   “……这个一看就不是案发现场吧。”   脚底下的土块因为吸水而变得松软,在乱步面前的是在河面漂浮了些许时间而犹在滴落水液的躯体。乍眼看来,从尸体并无尸斑呈现且尸僵的范围来推断死亡时间应是清晨至正午前后的这段时间。   “但凡这样的案件都交由侦探来处理会显得你们警察很是无能,”江户川乱步双手插兜顺带调侃,在接收到箕浦欲言又止的菜系脸色之后语调一转,“不过我可是名侦探,而且这是委托就不一样了。”   “那么,就让我来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将藏在身上的黑框眼镜戴起,乱步睁眼凝神地发动能力。   片歇之后,结束推论的青年眯眼,神情有一瞬间流露出怪异的色彩。“案发地点是与这条河流交汇的另一条河的上游,死者是在下车检查引擎问题、对危险迫近毫无所知的情况下被一刀割喉而亡。”   “至于脖颈处被塞入的东西,即使调查它也无济于事。”   “为什么?”   箕浦虽然早已在第一次见识到武装侦探社的异能者实力时便有所信服,对于乱步所说的推论都未加怀疑,但却不认可这种在事情尚未着手去做前就将之将以否定的看法。   “如果箕浦警官执意要调查我也不会阻止,无非就是多费些功夫。”   在江户川乱步笃定的口吻下,名为箕浦的男人迟疑了一番,最终决定……跟着自己的原意走,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玩忽职守,即便是表面功夫。   性格耿直的警官如此想着,在调查结果出来前都要保护好身为市警的脸面。   九月二十一日十三零六时。   距横滨街头某警署1km——   黑发的青年俯卧在建筑天台的一个杂物堆积的角落,手指轻转镜头的底盘调整着焦距,在精密仪器的滴答声下那镜头中的身影一面因咳嗽而轻颤着肩膀,一面提着黑色的手提包走入了那所警署。   前后停顿的时间不超过十五秒,从警署出来的黑影与一个正因迷路而困惘意图寻找市警的女人擦肩而过,在彼此拉开距离五步左右那个直面警署正门的女人骤然发出惊叫并向后退步。   警署内部在同时间被火焰吞没,由爆炸产生的气流短时间内胀满整个空间,随后悉数涌向出入口——   裹夹着火舌的热浪气势凶猛地挤出狭窄的出口,女人受惊的呼叫声再起,不出数秒,在这个城市的道路上便响起了消防车的警铃音色。   这一切都被津景抛在了脑后,盖因——   巨型的黑爪转瞬压至面前,在他不及起身的空档骤然砸下。   攻击的落处毫无疑问被裂解成了无数的残砖碎石,灰色的尘埃飘扬在天台的那个角落。芥川轻咳着,瞳眸微转之际罗生门变化形态,在那片尘埃中骤然加速。   逐渐褪去的尘埃中传来重物撞上护栏的声响,芥川放下遮口的手掌,轻轻道出罗生门形态变化后的名称。   在空中收缩的颚状黑兽被浇注上滚烫的血液,津景发出压抑着痛苦的喘息,从发间流出顺淌过眼睛的液体迫使他紧闭右眼。   麻木的同侧肩膀分不清是脱臼还是骨折,此刻唯一占据脑海的便只有他必须逃,不然就会死。   津景在喘息中微仰起头,视线掠过一身漆黑的芥川龙之介落向他身后的天台出口。   像是为了要确认某件事,再是摆出一副希冀消失而垂首待亡的姿态。   芥川方抬起的脚步短暂地滞停了一秒,自后方而来的攻击在顷刻间吞没了他的身影。   炸弹燃烧而起的烟雾逐渐弥漫覆盖住这个建筑的顶端,津景感受到束缚自己的黑兽收了势头,趁机用还能移动的左手割裂出缺口,不加停歇地越过护栏跳了下去。   劲风鼓足了力道犹似利刃划过脸颊,疼痛感在一瞬间包裹全身,更遑论需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分心攀住建筑的排水设备以降低俯落的不可逆冲势。   手指指甲在迅速的摩擦过程中断裂外翘,生生剥离。都说十指连心,津景也确实觉得很痛,可是却有另外一种感情覆盖了这样的痛苦。   ——还不够。   还不够,什么还不够,为什么还不够。   ——……   殷红的血液流淌过手腕没入衣袖,渐渐地被袖子所吸收,那样的触感黏腻、那样的分量沉重,手臂渐渐感觉不到承载着的重量,只是下坠的状态还在持续持续。   “……”   脑袋变得昏沉、意识逐渐溃散,视野范围也在变小,在津景都觉得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期待中的落地终于到来,即使……即使那对他造成的伤害也十分巨大。   他内心深处隐隐还在期待着的,他终是‘听’清了那句话。   ——所需要承受的伤害,现在够了。   病房门外那条冗长而又压抑的长廊里,除了护士忙碌奔走的身影以外,在突出的消防栓边缘投落的阴影里,倒扣着鸭舌帽的人影交叠着双臂,右手手指按节拍敲击着左手手臂。   “他伤口的恢复速度并不是因为自身的体质。”   她看起来有些懒洋洋地歪着脑袋,“当然也不是异能。”   在对面那位拿着自杀指南看得认真的人自书中抬眼并看向她同时露出诧异表情时——即便很大程度上是装出来的——继续说了下去:   “是时间的流速。”   “他所度过的时间和我们是不同的。”   “那么……”   看起来像是预备要收起吊儿郎当态度的青年将手中的书籍合起,含糊地作出一个语气词的开端又止声,在接收到时枝的凝视后轻咳着,将那形如面具般完美的表情调整到了合适的状态。   “黑手党想要这个孩子死亡,而你却对他施以援手。”   “……对同类手下留情实属生物个体本能罢了。”时枝在短暂失神后语焉不详地说着,“那个失衡点就要来了。”   太宰治一直洋溢着的笑容有那么一瞬凝固。   津景醒来时面对着的是绷带缠身的自己,萦绕在鼻翼的消毒|药水味也很好地证实了他确在医院的事实。   昏迷前的那个声音所说的话语在此刻复又变得清晰起来。   和先前好几次都显出相似的情况,就好像有某种不可名状的联系相坠在他和另一个人身上。   津景沉默地望着那被绷带缠结的双手,——或许已经来不及了。   这样的想法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发 案件什么的考据不足漏洞百出(毕竟实属瞎掰 只是真的很好奇乱步明明没有异能(虽然他自己不这么认为)却那么牛逼…… *以及目前的时间轴尚未与开篇联动 PS:无良的室友们都回家了,要不是我翘不了明天的课_(:зゝ∠)_ ☆、真相渐明第七天      “……你应当明白,夺取他人性命所需要付出的等量代价十分巨大,即便用尽一生的时间去偿还也未必足够,”壹原侑子神色肃然,道出的话语似是预示着某种不可更改的命运,“那是一旦踏上了就无法回头的路。”   “……”   那曾经在东京的那家秘店里听闻的告诫复又重现,在现下里,那些沉重的话题似洪潮倾涌地覆盖吞没着他。   “抱歉呐魔女,我果然还是不可避免地那样做了。”   津景牵动着嘴角作出自嘲,眼底流露出些许的哀戚。   或许真如次元魔女所说的世上没有偶然,一切皆为必然。即使他已经竭力去避免着那种事的发生,却未曾察觉改变一开始就存在。极力试图逃开的事最终还是到达了眼前,他做不出后悔的决定,也无暇去考虑那样的事。   他被推着向前,就如同她所说的那样,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   为了能够改变那个人的命运,津景选择了只身一人离开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来到全然陌生的环境。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他将一直一直地寻找下去……即便本身不可能……   回想到这里的时候津景思路骤然一顿,在那极短的晃神过后他茫然地注视着自己的手指,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刚刚那个情况的后续。   一碧如洗的澄澈晴空,与往常无异的日常延续着。   “乱步先生……?”   中岛敦回头望见坠在后面看起来快要睡着的乱步,迟疑着选择确定。   他们此刻正沿经在横滨称得上热闹的番街,这是一条单向四线道、种满了行道树的路。高大的榉树托举起树冠向着远方延伸,叶片摩挲的声音像极了孩子间的悄然密语,传递出只有同伴才能够理解的含义。   确认了乱步先生真的不会在这个人潮涌动的大街上走丢……   中岛·万年常春头·吐槽役·导游·敦领着江户川·生活自理四级残废·脑回路清奇·感兴趣以外的事都是累赘·乱步前往列车站……边上的书店。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拜托照顾(……)常识欠缺的乱步先生出门的敦少年表示他会慢慢适应对方节奏的。   故而,当后者在摆放着最新期报刊的堆架前站定,即时进入一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境界后,以为他在看先前那件案子后续的敦安静地待在一旁等候。   大概过了有一刻钟,感觉脚开始呈现不利索趋势的敦忍不住瞅了眼对方的表情,再顺势落向报纸摊开着的版面以后——   常春头兼吐槽役的敦少年一脸血。   乱步先生在看四格漫画!   他竟然能这么严肃正经又专注地看漫画!   啊……   “果然是这样。”   中岛敦从脑内纠结的吐槽体中脱离,思绪回到现实中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脑袋当机一会才反应过来乱步先生是在评价四格漫画的结局。   “……”   因为他下意识地后撤一步而撞到了别人,回头就见一副欲语还休模样的赭瞳青年。   以为是自己的行为给对方造成了困扰而选择道歉的中岛敦,却接收到了对方否认的回答。   “不……并不是因你的问题,所以不用道歉。”   心情在短时间内发生巨大起伏的敦少年忍不住捂心口做深呼吸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见面时对方的沉默源自乱步先生的那句话……事实证明他果然还是无法理解名侦探的世界。   津景的注意从边上这个表情丰富变化的少年身上移开,看向那个似乎清楚自己行踪的侦探。   对方正将报纸收拢叠放回原位。   玻璃滑门开启又关闭的过程之后,三人已经重新回到了人潮涌动的番街。   “一直到刚才我都还存在着疑惑,但现在看到你我突然间就明白了。”   乱步叠起手臂枕至脑后,自行走在前面。   “那天你说你希望我们帮你找一个人,我判定你在撒谎是因你眼中根本就没有困惑,你说你不知道他是谁……在那个时候的确是这样,对现在的你而言却不是。”   乱步那常年虚起的双眼不怎么泄露情绪,此刻却给人以洞悉一切的感觉。   他是那种只对感兴趣的事物投注热情的类型,有时候说话会无所顾忌。直白的讲,是很容易得罪人的性格,然而本人毫无此方面的自觉,说到底还会因为不感兴趣。   津景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谈及对自己行事的论断,未做出任何反应,似是完完全全将之当成是一个他人的故事。   “你并不是想要找他,你知道自己不可能见到对方。那次至多算是一种试探。”   一个顿步转身来得出乎意料,并肩行在后头的两人中的敦一时没掌握好节奏,待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乱步先生安排了先去干今天出门正本的任务。   权衡了一下后的中岛敦点点头,决定暂时性离开留两人讲事情。但是如果那时他没有选择离开的话,或许之后的事情也不会发生,可惜的是没有那个假设存在在那时。   眼见着中岛敦逐渐走远,乱步才继续先前的话题,“事实上,你一直都在进行着试探,就像是为了确认某件事。来武装侦探社是这样,将杀人手法伪装成黑手党所为也是这样——明知那会引来,不对、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港口黑手党追杀你。”   他微微睁开眼,双瞳莫名透出一抹沁凉的色泽。   “你想说的就是这些?”   “是这样没错……”乱步点头称是,盯着津景皱起眉头,“我始终都觉得你很违和。”   “……”   青年暗赭色的眸子锁住他面前的乱步,自对方将适才那句话道出口的那一刻起就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一样绷紧了身躯。   “我告诉你原因,前提是你必须跟我去一个地方——你怎么选择?”   江户川乱步不以为意,“考验胆量什么的就免了,反正我不在乎。”   远处中央广场传来水柱落地的声音,光线透过树叶的间隙直逼双眼,将整个视界的颜色渲染出一种过分亮堂的限度。   人类总是喜欢追求刺激,越是禁止被知晓的事物越是能够勾起他们的探寻欲望。即使那会引来祸患与不幸,在结果到来的那一刻前都始终追寻着,在所不惜。   “你觉得我无法见到对方,为什么?”   津景面露迷惘,不明白江户川乱步为何能笃定这样的事,他直直地看着那个身量瘦削的侦探,表情从空白变换到疑惑。   “当然是……”   突如其来的剧烈晃颤中断了乱步的话,爆破的气流自后方吹拂而来,鼓动着衣料猎猎作响。在他尚不及作出任何回应的情况下,面前的青年骤然间欺身逼近。   因为彼此间几乎接近负数的距离让乱步暗色的瞳眸映照出津景的影子,对方看起来像是失了理智,一片暗赭的虹膜圈覆上了黑黢黢的重影,如线条般混杂着纠缠在一起。   不妙啊。   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的同时间,又一阵爆破声起。   这一次似乎过分近了,以至于视界在刹那间骤然暗去,似乎还遭受了被甩上半空又砸到地上的待遇。无法维持住平衡的身体连带着映入眼中的世界都倾覆起来。   再之后是背脊传来的疼痛,即使隔着衣料依旧能够感觉到某些尖锐的物体磕在了背上。   江户川乱步敏锐地察觉到了和他一样并爆破波及的青年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改变了,不单单是因为处境发生了变化,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存在……究其根由,似乎是因为他的推测?   得离开才行。   意识如此告诫自己,然而身体却无法移动,因为刚才的事故发生得过分突然而他较之津景更靠近爆破的中心。背部一定受到了非常严重的伤,真是糟糕。   “明明只要维持着那样的状态就好,为了无所顾忌地活下去。”   对方的话语让乱步微扩了一番双瞳,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感受到来自津景的那称不上亲切的气息。   昏暗的建筑里堆叠起来的杂物阻挡了大半来自外界的光线,津景低垂着头,额前的刘海覆落而下浓密的阴影。在感觉到乱步的动静后他倏然抬头,目光像凝结起的冰渣般冷冽地扫向青年所在的位置。   “我真的只是……想要改变而已。”   津景一步步地靠近暂时间无法动弹的江户川乱步,内心的混乱吞噬去了残存的理智——他先前一直存有的困惑被他人察觉并道出这样的事——足够将他所有的理性统统倾覆。   必须要杀了这个人,不然一切都将付诸流水。   如此想着,津景交付出理性任由本能支配着身体行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发 好了时间轴总算联动起来了_(:зゝ∠)_ 黑化的主角发病了(。 ☆、真虚实假第八天      踢跶。踢跶。踢跶。   沉闷的、压抑的、令人心里发毛的摩擦声此起彼伏地在耳畔萦绕纠缠,消散不去。   黑发的身影拖着脚,懒洋洋地,用着十分缓慢的速度在街道一侧的某处斜坡上移动着。   明晃晃的阳光挂在高空,缓慢攀升的温度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效应,让干燥的手掌沾上汗津津的感觉,变得无比黏腻与难受。   津景抬起手遮在眉骨处,眯眼透过指间的罅隙看向无比明艳的天空,掌心被染得绯红,印在视网膜上透出无限的眩晕感。   他脚下本就缓慢的动作在此刻终于彻底停下了。   絮状的白云悄无声息地飘浮着。   但是,几乎是毫无预兆的。   一方小小的黑影在半空恰巧用其全部的面积遮挡住了那颗散发着灼眼亮光的烫金球体,那是一晃眼的事情。   在他尚未看清那究竟是纸飞机亦或是其他东西之时,爆炸弥漫开的烟雾便笼罩住了它。   津景的目光追逐着掉落而下的燃烧尚未完全的碎屑,零星闪烁着的火星子在中途化作灰烬,被风一吹就彻底失了踪迹。   期间大概经过了焦距远近的切换,总之后一刻映入眼中的是烟灰色发的少年,装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桀骜不驯的不良国中生,随着他一步步走下台阶的动作,浑身的金属饰物都相互碰撞着轻微作响。   津景只看了一眼便准备移开视线,但很快他的这个动作便在半路止住了。那个在不经意中自衣领口流泻而出的饰物在阳光的照射下间隔性地反射着光芒,津景想,他注意到了那个用链子串接而起的尚且呈现出不完全形态的饰物所透出的不寻常之处。   而对方则在同时间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所向,津景对上了那满是戒备、警惕又泛着冷沁芒流的碧绿双眼,就在那之后的下一秒。   ——真的很奇怪。   在身体先于意识一步冲出去的时候,脑海中浮现这样的话语。   在手指尖即将触到那枚半指环的边角时,少年警觉地交叠起双臂护于身前,飞快地向后跃过几步拉开和他的距离。   无数的筒状炸弹在不曾窥见其动作的前提下就已遍布眼前。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耳畔骤然响起的声音让津景浑身一颤。   滴。   滴滴、   滴滴滴滴——   那十分有规律的停顿后紧串在一起的响铃声。   ——是他摆放在床头柜上的曾几次罢工过的闹钟。   等他意识到这一点时纳入眼中的是再熟悉不过的景色,是他住所的天花板。   电子钟表清晰规整的红色数字显示着这一天此时此刻的时间。   8月10日,06:48。   风从半敞着的窗户灌入,带动着空中飘浮着的细微颗粒杂乱游转,同时似也改变了潜行进这片区域的天光角度。   津景隐匿在暗影中的一半面颊紧紧绷着,同样陷入阴影中的赤瞳看起来晦暗不明。   现代东京,毋庸置疑是个繁华都市。   无论是横亘于道路上方、钢筋水泥建筑高楼间的天桥,还是无数个平行的街区、纵横交错的十字路口,都遍布着行人与车辆。   绿荫覆盖的步行街上汇集着各色各样的人,裹挟着公文包步履匆匆的上班族,塞着耳机一身运动装慢跑的少年,互相牵拉在一起以极缓的速度朝前走着的女子高中生,执拗地牵着母亲的手似驻扎营帐般停在玩具店门口不可挪动脚步的小孩子……因为他们的存在而显出拥挤的人潮使得原本可以驱逐去些许热意的树荫效果不那么明显。   和这些处在动态运行中的人们不同,津景已然维持着一个相较而言有些僵硬的肢体动作很长一段时间,若说外表可见唯一还在运动着的便是下意识的眨眼行为了。   丁零。   清脆的铃铛碰撞声。   让他的瞳仁一下竖缩起——短轴的间隔几近消失,而长轴却像是覆盖了整个眼眸。   尽管不远处能听见中央广场上水柱散落到地表面的声响,待灌入津景耳中俨然已是变换了番模样,就像是原本持揣着的观念、信仰之类的被从高空一甩而下,重重地撞击在水泥路面上,脆裂得毋庸置疑。   他感觉鼓膜被堵住引来残留的响动在耳道中无限循环,脑袋嗡嗡作响地抗议着。   这时候在街道的对面,有车子拐进商城的地下停车场出入口。当车尾与主街道形成一个接近于垂直的夹角时,津景看到了对面站着一个男人,下巴处的青色胡渣已经浓密到隔着一条主街都可睹见的程度,双手随意地伸在长风衣的口袋里。并在下一秒望向了他所在的方位!   确切的讲,是他左手边。   丁零,丁零丁零。   铃铛的声响也更加清晰了,津景将目光自对面收回转移向挂在他左手侧的少年身上。   在终于和他对上一眼的紫发少年倏然露出堪称诡谲的笑。   津景能够感受到他拉住自己手腕的双手在不断地施加着力道,透出与他外表年龄不符的强硬。   “呐,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没有被覆落的刘海遮挡的一边眼睛直勾勾地黏着在他脸上,津景原本急剧收缩的瞳仁逐渐恢复原状,他探出手,喉结轻轻上下滑动了下。   “我想要……”   因果紫色的瞳颤了颤,已经异变的如橡胶般可伸长扭转的身体组织一部分——在变化前担当着手的功能——几乎在津景道出那个禁忌名字的同时间纠缠上了他的手臂,将其本欲攻击自己的右手反扭向了身后。   津景用着眼角的余光在最终还是瞥见了道路那一侧、因紫发少年如此动作而神色微变的男人迫切地意图穿过车流,朝这边而来的景象。   这也是最后残存的画面。   ——那个啊……   仿佛是源自脑海深处的音源,温柔地、断断续续地说着。   ——嗯……我是指梦哦。   梦?   ——它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如若通过巫女的魔法甚至能够获取未来的情报,只是会受到限制。   那个声音逐渐变弱,话到最后几乎化为了呢喃。   ——你最近一直都……就连现在也……   在某个时候倏然清晰起来的画面在脑海中形成了特定的图案,“她”微笑了起来,连带着尾音也上扬几许。   现在也?咦,等等。   ——什么啊,你没有意识到吗?   指什么,他该注意到什么吗?   ——那就没办法了,我无法打破那个约定,那么最后了哦。   等等……!   那道声音完全没有受到他意识的影响,只一味向下讲述。   ——[____]不止一层、不限于一个哦。   他注意到本该填注入某个特定名词的位置被刻意遗漏了,不、与其说是遗漏,那样的空白停顿更像是因为受到了干扰……就如同在信号不稳定的时候会听不完整电话那头说话人的话语。   他应该注意到什么?说起来,在这之前,他——某些细碎的片段式画面飞快地闪过,让他下意识地按捺住额角。   尖锐的警鸣声在那一刻充斥耳畔。   津景茫然地停下手头的动作,夕阳橙红的色泽肆意地披散在他周身,又遍布足下绘着路缘线的水泥道路。前方不远处拦路障被缓缓下放,在与水平面成约莫十五度角的时候已经能够听见远处传来的电车与铁轨相互摩擦的声响。   他的目光十分自然地投向了轨道的对面,尔后,瞳仁褪色、急剧收缩。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冲过铁轨——即使下一瞬电车就会自身侧贴迎而上。   但是,但是——   地心引力像是在那一刻被增加了数倍般吸附着他的双足,硬生生地将他钉在了原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的身影被疾驶而过地电车所掩替。   白发。皮质的面罩。漆黑的战斗服。   单单只是一个侧影,却给他带来了宛若身体被生生撕裂折断的疼痛。然而,当电车驶过、拦路障徐徐升起的空档,津景抬眼望去的时候对面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   不真实得宛若幻觉。   唯有在那纵横交错着的电线上,一只漆黑的乌鸦侧歪着脑袋注视着他。   一片混沌的脑海之中缓缓亮起微弱的荧光,某个声音于此刻再度占据了他的听觉感官。   【世界不止一个,寻常情况下它们往往处于互不干涉的状态,但也会有异况发生,而在那时,两个交错的世界则处于相互补充的状态。】   同样就意味着……就像有些事即便外表发生了变化,内在也依旧如初。有些事一旦出现了与原本设定相悖的地方,就能够被发觉。   停驻在那里的乌鸦数量忽然间增加了许多,整齐划一地将视线落到他身上,像是在注视着一场处刑的平民百姓。天空倏然被填筑入深红的色泽,视界所扩展延伸之处无一不是黑红二色。   深红与暗黑,如罪孽交织的代表。   津景交折起自己的双臂,缓缓地用指甲勾划过皮肤,没有预料中的感觉。一切都微妙地透出不寻常的地方,他想起了那个时候的声音所道出的话语。   ——嗯……我是指梦哦。   ——你最近一直都……就连现在也……   ——什么啊,你没有意识到吗?   他所没有注意到的是现如今的处境,那不是真实。   ——[____]不止一层、不限于一个哦。   那个空白指的是梦,若要从中醒来——津景望着一片深红似血的天空,铁轨在电车来临之际轻微地晃颤,他闭起双眼静候着那逐渐靠近的电车——若要从中醒来,打破梦境的源头就好。   烟草的气息在鼻翼悠悠转转,津景在这样的一种情形中复又睁开双眼:漆黑的摩可拿端坐在他身上,见着他醒来以后恶作剧般地跳起又落下,即便本身的分量并不沉重,留给他的撞击感却真切存在着。   “侑子,他醒了!”   侧头所见的女子正托举着一杆烟枪沉默着吐出几许烟圈,深红沉淀的双眼在这一刻与他四目交接,津景无来由地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你的感觉,如何?”   在他为那份残留的感触所迟疑之际,壹原侑子从榻椅中起身,千缕青丝随之曳过榻面。   “……”津景沉默着摇了摇头,此刻依旧混沌的脑海中寻不到分毫有用的信息。   “何为现实,何为梦境。你是否还能分辨得清?”   “我……确实离开过东京,在横滨所发生的一切也真实存在,但是……”津景紧蹙双眉,困惑着那个声音属于谁,‘她’为何能够确定他自那时开始便囿于梦中——   倏然,津景微微睁大了双瞳,难以置信的神色溢于言表。他陡然间看向魔女,带着迫切想要确认某事的神情。   “我先前所遇见的一切——意图夺取指环与那个紫发少年的能力——其实真实存在,那被称为梦却在某些世界有着与其相称名字的世界,我是在自己都无力阻止的情况下被扔进了属于过去所在的时间轴对吗?因为那是……代价,‘只能对拥有异能的人动手’,但我对江户川……”   津景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缓缓道出他目前所能想起的关于代价的内容。   “因为他说我不可能见到那个人,我以为他知道了——是我理解错了,我以为那是不能被第三人所知的事情,关于我和那个人之间的关联——我只是想当然地觉得,江户川知道了那件事的真相,可是魔女你说过,你说过!”   在看见壹原侑子那沉寂的双瞳时津景止了声,颓然而痛苦地低喃,“……这也是代价么?”   “代价是最初确认的那些,不会更改。”   “那么我……”一瞬间浮于脑海中的画面让津景压下了原本的困惑,双眼中划闪过痛苦与挣扎,却在最终消匿无踪,“是这样啊。”   他得以从梦境中抽身仅仅只是因为代价的存在。   因为代价,他囿于梦中的世界;同样也是因为代价,他得以从中脱离。   后一个代价的内容——   他无法见到金木研是为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发 本文最大的伏笔揭露√ 至于主角和金木的关系会在最后一章揭晓,虽然已经透露十分明显……然而我的冷评体质是不会有人指出来的_(:зゝ∠)_ ☆、兜兜转转第九天      锃亮的刀面在空中幽闪微光,在执刀者娴熟的技艺下直线平移着,目标明确指向靠墙而立的青年。   咻——   他作出拟声的音节,大衣的下摆迎着风留落利索的弧度。   “前辈~”   拉长的尾音混迹在刀刃交接的刺耳摩擦声中,本来即将舔舐上青年侧露在外的脖颈,从而为银质的刀面增添艳丽色泽的意图被人拦截。那道突兀出现的黑影隔挡于青年与执刀者之间,吐露着十分碍眼而可气的字词。   短短瞬间已是你来我往交战了数回,又在某个节点默契地分离后撤。   中原中也将银质匕首于指间绕旋数次,未加完收的姿势大有碍事之人不给出合他标准的理由就杀之后快的意味存在。   “BOSS有令,将处置挑衅港口黑手党权威之人的工作全权交由我处理。”时枝抛出一纸文书,歪头的动作露出了原本隐匿在发间左耳上的三枚饰钉,她嬉笑着的神情在文书被毁、由匕首带起的劲风割裂手指后渐渐褪去。   “前辈你这是在迁怒吗?”   “因为我很碍眼?”   没有再多的话语,迎面而来的攻击直白地给出了答案。   说起中原中也的体术,那是在港口黑手党龙蛇混杂之辈中都数一数二的。对比来讲,不倚靠异能单纯以拳脚相对的话,太宰是分分钟被胖揍的节奏。   ……毕竟黑手党组织还是会有武斗派与智囊团的区别嘛。   倚借身高上些许的优势挡住中也挥过来的拳,在其改以一记扫堂腿时——时枝借力上翻、双手搭至中也的双肩并很快后翻,屈膝撞向他后脊骨的位置!   裹夹住手腕的温度因着其主人的用力而变强,甚至能够感受到脉搏跳跃的频率。在那一记踢腿撞到实质前被中原中也一个矮身侧转所化解,紧随而来反客为主的重踢直取腰腹。   “……前辈下手还是一如既往的重啊。”   后背撞上墙体发出沉闷的声响,以时枝本人为中心向外龟裂的墙体纹路足以窥见中原中也实至名归的强劲体术。她无力地贴着暗灰的墙面下滑至底端,将手搭在腹部处揉了揉。   中原中也没有理会她的抱怨,只快步走向了那边站着毫无动静的黑发青年。   刚才几次意图靠近都被时枝碍事阻拦,等此刻真正凑近了他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前辈发现了?”   耳边适时响起时枝的声音,带着依旧欠扁的语气。   中原中也将匕首横亘到津景的喉管处,后者对此毫无反应——如同死物那般的沉寂。   “……死了?”   “活着哦,”时枝扶靠着墙站起来,挪步凑近的途中探出手将津景从中也的刀刃下拉开。   锋利的刃边因贴靠得过分近了,在这一过程中不可避免地留下了划痕。狭长的伤口边缘滚落出细小的血珠,沿着刀面滑淌蜿蜒地绘出殷红的纹路。   中原中也冷静地注视这一切,不像先前那样再行阻拦。   意料之外又觉情理之中的情绪让他即使面对着鲜血飞溅、在半空掠过残破弧线时依然平静。   ——就在刚才,将津景夺过的时枝反手挑起军刀又猛地落下,以不容置喙的力道扎入青年身体之中。   光线明暗交替,在分界处飘扬的细微颗粒受气流生成的小型涡旋所牵制禁锢在限定的范围里。淡金色泽的双瞳在黑白灰的世界里显得尤为突兀,随着其主人的动作而残留下鎏金的条痕。   中也观望着时枝双眸中圆润的瞳孔化作狭长椭状的犹似兽类的眼瞳,将匕首旋转收起。   关于时枝能力的具细,除了她本人以外唯有前黑手党干部现如今的背叛者太宰治知晓,然而她是否动用了能力却很容易辨认——她眼瞳的变化。   刀刃抽出后失去支撑的身体应势落地,时枝的目光追逐着津景倒地的身影,平静地擦拭手上沾染到的血液。   据说,人因流血过多而死之后,意识还能够再停留存活八小时。   那个时候身体会记忆下那份感觉,而意识或者说是灵魂则会脱离前往另一个地方。   似是达成了某种不言而喻的默契,沉默在中原中也和时枝岚之间延续蔓延着,最终打破这一状态的是时枝。   她越过将永远保持不变现状的倒地躯体,越过正轻掸着大衣的中原中也。缓缓地轻吐出气,带着状似解脱的意味注视向虚空的一点。   欠下的代价如你所愿的完成了。……魔女。   现代东京,那家即存在又不存在于此的秘店,其店主是能够帮助人实现愿望的次元魔女,只要你付出等量的代价。   “我确实的收到了。”目光落于庭院中站立的黑发青年,侑子以公事公办的口吻回应着时枝。   树叶在那时被风吹拂着相互摩擦,窸窸窣窣地转响,似是在欢呼两人达成的约定。   时间兜兜转转,壹原侑子所在的店成为了联系始末的关键,一切从这里开始一切也将在这里引出走向结束的道路。   时枝岚曾在横滨的医院走廊对太宰治言及「那个失衡点就要来了。」   太宰治曾在横滨的街头阻拦欲前去追拿津景的国木田,并称「他不会成为威胁。」   两者所指代的均为津景个人命运的转变,失衡点在于津景以不复完整的形态打破世界的次壁、来到另一个东京;而不会成为威胁同样是因他的离开。   然而在身体与灵魂彻底分离的情况下,想要保证灵魂不消散却是十分困难的一件事。它所需要的必然十分苛刻。如果身体死亡而灵魂没有存在于指定的世界、名为心灵的存在会在顷刻间被毁去,同样的如果灵魂在正确的世界停留而身体没有被毁灭,先前达成的条件也会因此而无效化。   让津景脱离梦境所具现化的世界是时枝所付出的代价,为了偿还曾经欠下的情。   但是即使动用她的异能、干涉也依旧受到限制,真正最后的决定权还在津景手中。   “我在过去时间轴的世界里所听到的暗示就是由她……”津景低喃着似在质疑,神情透着显而易见的迷惘。他印象中最不可能与他扯上关联的人却成为了解开困惑的关键所在。   “这么做的缘由是什么?”   “……”   侑子的沉默让津景打消了追问的念头,“是我不能知道的事啊。”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自己手上——与以往展现出来无差别的外观——却真切地能够感受到内在本质的差别。“愿望,就快实现了吧。”   *   “……景君?”   这个时候紫发女子的声音突然介入了进来。   “啊……抱歉,刚刚稍微想了点事情。”   津景慌忙挪开撑着下巴的手臂,回答他对面容颜瑰丽的女子。   咖啡店里空调的温度调节得正适宜,习习凉风从角落一波波地送达,偶尔也会卷起靠近边缘的植物叶片微小的抖动。   被研磨得细致的咖啡豆子所释放出来的温柔芳香钻进鼻翼,双眼被略长的额发半遮住,让人常常觉得升腾而起的每缕水汽形状不一,仿佛沙漠的海市蜃楼,可以看到自己所幻想的各种画面。   对于孤独的人来说,咖啡的准备是最为细致和享受的,咖啡于是成为物质食粮和精神食粮之间最好的媒介,它的美好效应既作用于感官,也作用于思想,咖啡的香味赋予精神难以言状的欢乐享受,对于无法接受人类食物的喰种而言更是如此。   面前之人秀丽的长发被拢在身后,黑框眼镜的加持为其增添了知性的风格,而她也恰如其分地阅读着名为《黑山羊の卵》的畅销作品。   表象所存在的欺骗完美地掩盖掉了内在的强大与不知克制。   代号为暴食者的亚人种,一切悲剧开始的本初。   津景一直维持着的微笑染上了些许阴影。   单车车铃丁零作响,将津景拉回现实,他伸手轻牵过身边似同样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利世,向着左边走过了几步,混入那呈团状杵在纵横交错着的斑马线后、等待红绿灯相继跳转的行人行列中。   东京的街头呈现出与以往并无多大差别的景象,纵横交错的电线将天空割扯得支离破碎,天边的云霞被染上隐青的色彩,带上些许的墨色吞噬走原本的湛蓝。   “那个,金木。”   “啊……?”   青年心不在焉的表现被好友捕捉到,在不及反应之际下意识地回应让他看起来有些呆愣。   “关于刚才提到的。”   “嗯……”   他显得有些窘迫地低下头,“抱歉英,我有点走神了。”   永近伸手勾过金木的脖颈,顺便将全身的重量都倾挂到对方身上,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所以又是情感上的问题么,纯情小屁孩?”   被打趣的金木涨红了清秀的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而深色的双眸却是溢出淡淡的落寞感。   倾慕的对象有了恋爱的人——对活了十八年却从来没有想过主动表达出自己情感的他而言,足以成为一个不小的打击。   真的很羡慕那个能和利世小姐在一起的人啊。   即便因为店中盆栽的阻挡他未能看见那人的容貌,但总觉得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有点奇怪呢。   金木如此评价突然冒出头的这一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发 ☆、终结起始第十天      攀爬在老式房屋院墙上的藤蔓在那个季节呈现出繁茂的景色,干脆的叶片在夜风吹拂下相互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轻如薄纱般的云层遮挡在圆月前,虽轻薄但也很好地诠释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道理,多少阻挡去了些许月光倾洒大地。   因白日烈炎的暴晒而干枯蔫瘪的草叶毫无所觉地受风轻轻拂动,从城市的高层建筑向下俯瞰,灯火阑珊处少许暗影在攒动着。   白灰毛羽的蛾子扑凌着翅膀,一个劲地飞撞向燃着昏黄光芒的街头路灯,即使在垂直方向上的地面躺着不计其数的同类残骸,属于生物体的本能却依旧支配着它们自取灭亡。   夜晚虫类的鸣声暂歇,属于城市的喧嚣在某个瞬间砰然胀大,伴随着而来的是异常急促的喘息、还有那沉浸在身体深处尖锐的刺痛感——即使是这样不完整的形态,即使是早有有所准备的事情——在其真切发生以前都被认作是虚假的存在。   津景将手掌搭在被破开的腰腹口,那里正因赫子的抽离而轻微痉挛着。若要说这具身体与寻常人的唯一不同,便是缺少了血液这样的鲜红色泽。   “啊咧?”利世浮现起困惑的表情,脑袋偏向一侧,又像是为了确认般将攻击用的器官在津景的体内来回搅动,“景君……你真的存在在这里么?”   唔。   他紧咬着牙关,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发出呻|吟——那在任何时候都只会成为助长居于优势地位之人兴奋情绪的声音——齿龈发酸、唇角被咬得显出扭曲的形状,也依旧克制着如同自残一般。   变相的沉默换来更为激烈的攻势,身体那被贯穿的多处成为了内里与外界相连的接口,仿佛是被戳了无数个小孔的气球向外泄气般,一种自身体内部升腾而起的寒意侵袭了全身。   没有反抗的机会、也不允许反抗的存在,他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代价的一部分,是他强行扭曲时间破坏因果循环而必须付出的那部分。   嗙——   连大地都似为之震动的沉闷声响敲击着鼓膜,却因为太过于强烈的痛感而使其它感官变得迟钝的津景缓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晕散的鲜血如溪流般从建筑钢材的底部滑淌开来,他有些怔愣地注视着此时此刻在他面前所逐渐上演的名为命运的现实。   眼前的场景和记忆中的画面重叠在一起,被刺激得有些迟钝的大脑缓缓浮现起某些零碎的片段,津景突然间想起他曾经面对过同样的事。   却因为那个时候太过幼小,对悲剧的认知还停留在懵懂的阶段,而在时间的蹁跹中逐渐消退,直到——相似的场景再度唤起那沉浸在内心深处阴暗的记忆。   那是个还未长到最美好的年纪就被迫消逝的少女。   那个在内心隐蔽的角落始终居于一席之地的少女。   似乎美好的事物总是和白色有关,因为它代表着纯洁;然而不好的事物也总是和白色相连,因为它接近死亡。   津景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被他奉为教科书般的存在。   活着,需要依赖掠夺。   弱者没有存在的理由。   那样说着的少女,最终却被命运玩弄于股掌。她甚至没有长到能够中学毕业的年纪。   但是,她连自己的死亡都要绘上凄美的色彩,她直到最后面临死亡都没忘带着他越过那条不可逾越的界限。带着对全世界的憎恨——在冷静的假面之下,被磨损得本该只是空无一物的她,却满怀着对这个世界深深的憎恶与嫉妒,那些情感杂乱无章地寻求着一席之地,追逐着每一丝可能存在着的、帮助其滋生的东西而去。   少女对他产生的影响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曾因她的离去而消失。   现实所受的疼痛最终将津景从飘虚的过去拉回,他望着那被高空砸落的钢筋掩埋、仅剩沾满鲜血的右手臂横亘在外的女子,张开口无声地道出抱歉的话语。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预先计划好的人为事故,他知道那个骄傲的女子会在袭击金木后被高空落下的钢筋砸得生命垂危,他知道后期被送往医院接受移植手术的青年将面临一个充满悲剧而无法回头的未来,他知道青年在与那边世界接触渐深后将肩负起怎样的重担,又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正因为他知道,他只能这么做。   即使要伤害别人,即使会导致别人的不幸甚至死亡,他也义无反顾。   只是想改变那个人的命运。   只要能改变那个人的命运。   津景底盘不稳地摇晃着身体,那从双脚开始呈现出透明形态的身体在几番摇晃后贴上墙壁,顺着那最后的倚靠物任由这一残破的躯体下滑。   如果有午夜钟声的存在,那当是施于辛德瑞拉身上的魔法解除的时刻。一切都将在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恢复原状,似镜花水月的虚无缥缈。唯有残留而下的水晶鞋证明那美好而短暂的时刻真切存在。   对津景而言,过去的改变真实存在,付出的代价亦为现实。   透明化的程度在一点一点地向上攀爬,已是蔓延到了胸口的位置。   无人得以永生。   他想起这句话,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你说……怎么会有人单单只是因为一个梦而大动干戈地意图去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呢?   因为那听起来很荒谬很不可思议,不是么?   但我们之间是不同的,就连魔女都承认了这一点。   因为……   我就是你啊。   不同的时空,不同的命运,但却有着相同的灵魂。   因其亿万分之一的联系我找到了你,那个承受着悲哀命运的你。   在此,我与你约定——   以我的时间为代价,换取你自那场悲剧发生的转折点之后——一切的幸与不幸。」   金木研睁开眼,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意外冗长的梦。   梦里他肩负着守护同伴的责任,一味地寻求更为强大的力量,祈望能够获得保护所有珍视之人之物的力量。   很奇妙……也很沉重的一个梦。   他想。   因为他、金木研一直都只是芸芸众生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存在。   啪嗒。   一滴水液掉落在手背上,他茫然地望着,许久之后才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地抬起手。   触及颊面,一片温热。   哎?   为什么好难过?   眼泪止不住地流,有种说不清的感触。   他……   [_____?]   独属于梦境的那些暧昧不清的画面,完全错乱的视角导向,既身为其中一员参与着又作为旁观者漠然观望事态的发展。   身处其中而独立之外。   他想起中国古时战国有名为庄周的贤者,曾梦见自己化为蝴蝶愉快而惬意,倏然醒来之际在惊惶不定之间方知自己实为庄周。因而产生了庄生梦蝶的典故。   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那梦中所见之人,究竟是他自己还是别人——金木想,他已分辨不清。   凌晨某时某刻,东京街头的光控路灯整齐划一地熄灭。在那遥远的郊区边海、太阳正从海平面上缓缓升起,将整个海面染得通红,浪花泛起波光粼粼的景象,连地平线的形状都被描绘得清清楚楚。   呼呼——   由他自己发出的急促喘息回荡在耳畔,从醒来之后就显得十分急躁与不安的情绪支配着他,不明白自己的目的所在,只一味地奔跑奔跑持续奔跑。   像要找寻、又像是为了确认。   最终因体力的透支而无法再持续那个机械的动作后,金木停了下来。缺乏运动的身体抗议着,发软打颤的小腿让他几乎无力支撑着自己站立而下意识地选择倚靠住墙壁。   唉?   他注视着眼前的这栋建筑——新月的标记伫守一端,与东京20区的建筑大相径庭的构造风格,正以格格不入的姿态位处于两栋高楼大厦之间。   以前这里有存在这样的店么?   心中流淌出疑惑的同时渐渐平复了先前不安而急躁的情绪,金木努力调整起自己紊乱的呼吸。   “抱歉,打扰了。”   他推开未上锁的铁门,意识在感到愧疚之际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选择了进入,带着惴惴不安又强迫自己镇定的心态。   “能进到这里是因为有愿望需要实现。”   端上来的清茶缱绻着升腾起白朦的水汽,因紧张而正襟危坐的金木听到对面之人如是说着,他抬起头与其四目交接,露出些许意外的神情。   “我……”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金木定了定神,认真而不容置喙地继续,“我想要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是个很重要的人、他的名字叫——”   [_____。]   “津景。”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发 正文完 想和我谈人生嘛(微笑 ☆、你我共存的世界      人类总是期望着自己对别人而言是特别甚至唯一的存在。   Click?   Clack!   今天的故事是《我活在你讲述的梦境里》。   *   叮咚——   门铃响起的时候,厨房的水龙头正冲涌而下水流,满是碗碟的洗水槽中混合着清洁剂的泡沫。忙碌的身影动作利索地拽下塑料手套,像是已经习惯在处理家务事的时候受到打扰而又无人能够增援的状况,并及时地在第二声响铃传来之前成功打开公寓的门。   站在外面的人,不出意料是他从搬家之后就一直玩在一起的挚友,永近英良。   与金木的意料之中不同,永近对于是他挚友来开门这件事表达了自己十足的嫌弃意味。   “不是我说你啊,”看着一身居家服的青年,永近摩挲下巴眼神飘虚,“金木你已经在人|妻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此刻已经步入客厅范围的永近努努嘴,正窝在沙发中的青年在闻言之后更显懒散地往里头埋陷了番,摁着PSP的手速丝毫不受影响。   “英!”   “好啦,不打趣你了。”   每回如此挑玩都以自家好友即便涨红脸颊也依旧无语反驳的结局收场,永近觉得他真的要败给这两个家伙了。   “现充的世界我简直不能理解。”   他有些愤愤地握拳吐槽,在金木走往厨房的脚步一记踉跄后笑翻在沙发边上的单人椅中。   “天哪,无论过了多少年,金木依旧是那种除了学习以外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   仰天长啸的模样。   “这样就好像你已经看破了红尘,永近。”   专心致志打着游戏的津景终于开口评价了一句。   “我倒是想啊……”永近有气无力地枕靠着椅背,“然而尘世间有太多可爱的女孩值得我去珍惜。”   “这样就好像你是渣男一样,永近。”   “……”沉默了片歇的永近倏然暴起,一个跨步凑近那几乎要和沙发连为一体的青年,“为什么你今天的措辞一成不变?”   “这样就好像——”   一副打算配合的模样。   “我编不下去了。”   调整了一下睡姿的津景倒向沙发的边缘,垂下的右手背几乎触碰到了瓷砖的表面,左手却还不忘端举起游戏机放到双眼垂直方向约二十厘米左右的高度。   “春假完全不知道如何安排正无聊着呢。”津景眼神一凛,迅速派上用场的右手在按键间一个回旋打出暴击,“研君给出的意见是多看书……可是比起单纯追逐着不会自动翻页的书本,一款游戏更吸引我。”   “抱歉研君,我说了很任性的话。”   他对着完成饭后整理工作的青年如是说道。   津景是那种会一本正经说出道歉的话语,本身却完全没有表现出相符做法的人。早已对此见怪不怪的金木心很宽地接受了这一说辞。   旁边的永近适时作出‘这恋爱的酸腐气息’的评价。   “不过我倒是有听说过书虫的存在哦。”向来喜欢在奇怪的领域多留分心的永近倏尔一本正经地指出,“是那种爱吃好看字体的虫子,据说是这样。”   “我在一家寺庙有看到过封印了它的匣盒,这么说起来的话是妖怪一类的嘛!”   表现得充满活力而感兴趣的样子。   “我们去看吧!”   “唉!?”   完全不清楚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的发展。   ……   “那么三位是来——?”   此时此刻站在日式寺庙里,面对着庙宇住持的独生子——一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不善言辞的面瘫青年的三人一时语塞,最终还是津景瞄瞄瞄地目光指向永近,被无形视线戳得浑身如柱的永近毅然决然地道明来意。   “那个啊,她拿走了。次元的魔女。”   很是淡定的回答。   “超可惜竟然不在这里了!”   看英一副十分惋惜的模样,金木忍不住开口询问,“请问能够在哪里找到您所说的‘她’呢?”   “……”   百目鬼静沉默地望着三人。   “怎、怎么了吗?”   有些紧张地询问着。   “你们不一定能找到她。”   “还是不要遇见的好。”   他面无表情地补充道,给人一种十分郑重的告诫。   “是这样啊……抱歉打扰了!”   平淡却温馨的日常。   “今天见到了,”傍晚时分提着食材袋子、在四月一日多次强调下依旧坚持不走正门的百目鬼以这样的话作为开场白,“这家店曾经的客人。”   “是他们么。”   四月一日神情带上了些许的怀念,“很难得,即便他们已经失去了对侑子小姐的记忆。”   “滞留在梦中世界,同时忘却那一事实而停留在同一个地方。”   “即使本身的时间不再流逝,即使最终依旧面临着别离失去。”   “能维持着这一现状,在那一刻到来前都处于被动遗忘的状态,什么都不用去担心地单纯相处着。”   “那便是他们的命运。”   “无法在现实的世界见面。共存之地唯有梦中。”   烟枪中丝丝缕缕升腾而起白烟,又逐渐于空中被风吹散。   百目鬼安静地坐在一边,听着四月一日道出属于那两人的事实真相。   人总是在选择等待,直到结果到来前不知疲倦地等待。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完结!这个故事结束了! 开头的Click?Clack!的梗出自《断章格林童话》 * 附上后记: 简而言之,当初选这个题材纯粹出于报社心理(也就意味着HE什么的都是假象),主角的名字本来是想取成静静谐音的,后来……按捺住了这个冲动(正色 顺带一提,关于文中的几个伏笔(大概),当初在魔女的店里,侑子问起津景名字时提到了‘真正的名字’,这里首次暗示他和金木之间的关系。之后侑子在诱导过程中指出‘除自己以外的都是别人’,被津景在内心否定并觉得愤怒,算是二度伏笔。 文中多次出现的[_____。]除最后一章节外都是指金木(因为是津景视角),在横滨时乱步曾指出津景‘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引来港口黑手党的追杀’,这是他身体的记忆、为了分担在另一个世界的金木所受的伤害。 以上! * 然后番外里,四月一日提到的‘滞留在梦中世界’是指津景。 总之……时间轴什么的在番外里都是浮云。 * 最后,安利《xxxHolic》!!侑子女神最爱!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